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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代的记忆与思考

2012年07月27日 13:00 财新实习记者 张航

陈嘉映、刀尔登、徐晓做客思享家

  主持人:

  大家好,欢迎收看《影音纪事》。我是张洁。中国社会的跨越式发展,造就了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那就是每一代人都有他人无法复制的集体回忆。时光流逝,这样的回忆温暖过往,而关注当下,时代能不能更好的思考,又体现了人们怎样的焦虑呢?

  2012年6月10日,深受财新网读者喜爱的作家陈嘉映、刀尔登和徐晓齐聚北京,参加了财新思享家丛书第二辑的发布会。他们给读者带来了《价值的理由》、《旧山河》、新版《半生为人》这三本书,和一场主题为“一个时代的记忆与思考”的讨论。

  徐晓,50年代人,《半生为人》的作者,同时也是思享家丛书的编辑和出版人。

  作家 徐晓:

  写完了这本书以后有很多媒体包括朋友,都跟我讨论到,我们该怎么样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我们曾经的经历?也有很多争论,比如说有的年轻人觉得,我们那一代人是理想主义特别美好的时代,可是我们作为自己来写,却写出了很多忧伤,甚至痛苦的情感。所以这都是一个很双刃剑、很矛盾的东西。

  徐晓提到的,理想主义的美好和文学创作的忧伤,这对矛盾并不孤单。1966年,中国爆发了文化大革命。一代年轻人的正常生活轨迹突然被打乱了。伴随着一场又一场的政治运动,这一代人的青春在艰难岁月中归于平静。

  1952年出生的陈嘉映,也深深地体会到了这种冲突。今天已经是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陈嘉映,在《我们这一代》一书中,这样描写了他们的青春:“父母挨斗被抓,我们十四五岁就开始当家作主,就乘坐伟大领袖提供的免费火车遍走新疆云南广东。”

  然而没有永远的狂热,陈嘉映继续写道,“早在上山下乡之前,我们这一代中的先知先觉,就对那个时代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陈嘉映:

  那个时代能够稍稍能够想问题的人也就是读书人。到了70年代初社会非常明显的出了很大的问题,比如文化大革命。那时候我们有了真正的社会责任感,而不是党和国家教给我们的社会责任感。

  在一曲《红河谷》的歌声中,陈嘉映和他的同龄人挥别亲人,奔赴他乡。布满荆棘的知青岁月激发了他们对改变命运的渴望,迫使他们去面对内心真实的渴望。

  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陈嘉映:

  我觉得我们那时候读书,在一个稍微夸张点的意义上,可以说读书是一种信仰。在信息基本被封锁的时代,在一个非常扭曲的时代,你怎么去理解或了解人生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或者简单的说,健康的生活、健康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对我们来说在周边看不到,所以要跳到周边的生活,去从书里看到,要读托尔斯泰、歌德或者庄子,在那种意义上读书是一种信仰,可能有好多意义,但我觉得这是个最根本的意义。

  读书人的责任感是这代人的高贵品格。时至今日,陈嘉映仍然把“读书人”的标准当作放大镜,来甄别当代知识分子。可惜,被放大的当代知识分子群体,出现了明显的异化。

  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陈嘉映:

  读书这个行当,跟其他行当是不一样的,不只是个职业,读读书、写写文章、当个教授、拿个项目,不是这样的。如果当个教授、拿个项目就觉得挺对了,我觉得他就根本不是读书人,干脆就称他教授就挺好的。

  1986年,当知青一代从岁月蹉跎中华丽转身投入另一场社会巨变时,作家刀尔登从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了。回忆起青年时代,刀尔登认为与自己同辈的知识青年自始自终都在追求合理的生活。

  作家 刀尔登:

  这段我们共同经历的所谓的公共生活,大部分被政治生活给占掉了,所以在中国社会责任感首先体现在关不关心政治。大学毕业之后对政治非常淡泊,觉得政治是池子,池子里有多少鱼、多少虾,我根本就不想吃。

  这些问题也是我的切身之痛,作为我这种知识背景的人不相信在其中产生什么创作性的东西,但实在又放不下去,里面有道德责任感和其它很多因素。

  对政治热情的矫枉过正,让刀尔登和很多同一时代的人,至今无法找到和这个世界和平共处的方式。他们对庞大的社会工程充满了质疑,但又无法从内心的忧虑中解脱。于是,重复寻找的过程,变成了生活的常态。然而时代本身是否能够变得,让这种寻找更容易些呢?

  作家 徐晓:

  我们的时代能不能变得更好?我个人更倾向于我们自己的感受。我因为是跟北岛等等这些人创办了《今天》,等于是在文艺界比较先锋的一拨人。陈老师是在学术思想界特别先锋的一拨人,那时候我们的感觉就特别好。但是到了现在,我们就没法跟那些,比如说IT精英、房地产精英、亿万富翁去相比,如果那么比的话也许我们就会感觉特别特别不好,所以我觉得这是特别个人化的。我觉得咱们不能一概而论,任何时候都有那种美好的东西,那个东西是人性的东西,它和时代不那么有关系。

  徐晓的话得到了陈嘉映的极度赞同。与其讨论世界是否会变得更美好,不如去讨论如何从时代中汲取力量,让我们的内心变得更加充沛。相反的,关于世界是否能变得更美好的讨论,倒从侧面揭露出一个令人唏嘘的现实,那就是当代人内心的焦灼和惶恐。

  作家 刀尔登:

  3月20号那天,我从甘肃回到汉中,澡也洗了,饭也吃了,躺在床上,我特意把当天的新闻保留了一下。第一条是汽油涨价,第二条是黄奇帆说我们一定要让中央放心,还有云南着火了,山东警察打死了大灰狼啊,比如说英国一个博士到日本当了艺伎啊。本来自己没有问题,但在那样的环境中就看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今天要说的并不是这些问题,而是说陌生的一些东西,他人的情感、他人的经验、他人的智慧,就像一个井一样,成为我们自己的镜子,可以照见我们平时看不清楚,或者不愿承认的东西。

  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问题,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时代。但人们都是在变化的时代中寻找合理的生活。这种寻找实实在在,掷地有声。这时代的声音,属于亲历者,也属于后来者。

  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陈嘉映:

  除非生活、生存条件太恶劣了,否则你问我人性的东西,问我合理的生活,并不是说唯一的合理性,但的确有些东西是自然而然的,要扒开那种高度压榨的权威,并不是说生长出一个多自然、多美好的东西,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东一点、西一点的建造,而且你要有一种眼光,去认识它,互相影响。

  主持人:

  从特定时代走来的三位作者,在活动现场和我们分享了如何以勇气和智慧在新的时代中坚守内心。尽管有精神力量的流失,尽管有前路茫茫的不安,但他们不放弃思考,追求内心的充沛,在当下留下独特的印记。

  感谢收看本期节目。再会!  

责任编辑:张岚 | 版面编辑:李禹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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