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伟聪

7月19日下午，30岁的张明伏在自家羊圈前的草地赶羊时愁眉不展。父亲近来腹痛，这早陪父亲去市医院检查，竟查出了消化道患有癌症。这个来自河北武安市马家庄乡张新庄村的家庭并不富裕，癌症是他们无法承受的疼痛。然而，祸不单行，六时许，一股洪峰如同巨蟒，沿着河道从西南方向飞速袭来，撞上石头翻起两米多高的巨浪，将怛然失色的张明伏瞬间吞噬。张明伏同行的四叔张丑年反应迅捷，爬上高处，一边向紧抱住旁边一棵树的张明伏伸去树枝，一边大喊他的名字，企图施救。但张明伏“可能是吓到脑袋糊了”，怎么喊都没反应。很快，一波洪浪将他卷走。

当时和张明伏一起放羊的还有妻子孔军叶。在洪水来袭前，婆婆说屋里漏水，把她喊了回去照顾孩子，幸而逃过一劫。她听说丈夫被冲走后，惊慌失措跑回放羊草地，但眼前除了几只死去的羊，就只剩下一片怵目的汪洋。

这片张明伏喂羊喂了好几年的草地在一条两三百米宽的河道里，除96年发过一次大水外，平日都是干涸的，种有玉米、红薯等作物，而如今却是遍地淤泥。还有垮塌的石材厂吊桥、灼人的碎石头、散架的摩托三轮车、搅作一团的树干树枝。一番残垣景象，让人似乎能听得到山洪席卷时世界地坼天崩的声音。

张明伏的姐姐张明英听说后，立马从三十多里地远的家徒步赶回来。家人随即召集几十位亲友，分头在河道下游、水库、医院太平间和火葬场寻亲。挖泥、验DNA、网上发帖。披星戴月，四处奔波，鞋都走破了。一听到哪儿捞到人了，就飞奔出去，有时全天顾不上吃一点东西，只能喝几口河水或者漂来的矿泉水瓶里的剩水。但仍一无所获，张明伏至今失踪。每次寻找弟弟无果，张明英都蹲在村门口，半天不敢进去，不敢面对父母家人。

飞来横祸给这个家庭带来接二连三的重创。张明伏的父亲癌细胞转移，无法下咽，住进了医院，因洪灾卷走财产，面对五万元的化疗费用，可能要被迫放弃治疗。老人至今无法安眠，泪全流进枕头。58岁的他似乎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便念叨自己的遗愿只有一个，就是见到儿子，尸首也好。

57岁的张母近些年耳朵开始听不利索，这次丧子打击后就几乎完全听不见了。膝盖的痛风日益严重，走路需扶人搀扶。张母在家，见人就哭，痛风发作就躺在张明伏的房间歇息一会儿，醒来继续哭，声声凄厉。

张明伏留下三个孩子，大女儿11岁，两个儿子一个9岁，一个5岁。大女儿已懂事，家里人一谈论到张明伏时，她会嚎啕大哭，两个弟弟见状也跟着流泪。孔军叶在一旁郁结难舒，日夜为三个失去父亲的孩子日后的生活而忧愁。

张家被雨水冲刷的老房子，四处是淤泥、积水和浸坏的家具。张父母的房间里，墙体出现了几条裂缝，两块砖头赫然半吊在顶。“以后没人修了，”张明英说。这时，张父和大女儿突然又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