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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与“公共”的哲思

2011年09月16日 17:09 财新记者 赵五洲 黄蒂

崔卫平与财新网思享家享友交流纪实

  主持:欢迎收看影音纪事。崔卫平,北京电影学院教授,主要从事文学和电影理论及批评、政治理论,当代中东欧思想文化研究。她是《哈维尔文集》和米奇尼克《通往公民社会》的译者,这两部对中国知识界和思想界富有影响的译著,也是崔卫平从先锋诗人和学者转化为公共知识分子的象征物。2011年8月底的一天,崔卫平教授做客财新网思享家沙龙,与思享家享友共同探讨“公共领域”和“个人领域”的关系问题。

  “个人”这个话题,几十年前还是一个禁忌,按崔卫平教授说法,尤其是探讨 “独立的个人”的问题,几十年前可能是要被判刑的。但现代社会正是以“独立、自由的个人”为起点,建立在自由人之间的平等交往基础之上的。

  北京电影学院教授 崔卫平:

  一个人只有体验到自己是一个独立的自由的个人,他才有可能把别人当做独立的有个人意志的个人来对待,从而建立一种平等的关系。那么这样的一种要求必然会反映到制度中来,我们就要求制度能保障自由人之间的平等、合作,我们把它叫做宪政,而不是永远制度性的一部分人对于另外一部分人采取歧视或者忽视。比如以前采取的户籍制度、包括目前男女不平等的退休制度等等,通过一些法规条文,把一部分人永远甩在外头。

  崔卫平教授认为,很多人不喜欢谈论“个人”这个话题,是因为这个问题只会让人感觉到无力,当体验到自己的时候,只是体验到一种无力的东西,感觉到自己没有说服力,感到自己丧失力量;在逼近到自己的时候,感到困惑和不知所措。相反,如果让他谈论他的社会身份,尤其是体制内的,比如官员,马上就会变得精神和饱满起来。

  北京电影学院教授 崔卫平:

  所以我们经常看到的是以官的大小手中权力的大小,来认定一个人的价值和意义。包括在大学里,仅仅是一个大学是不够的,如果没有一个行政的身份,没有一个系主任或者院长的身份,这个人再有学问也仍然处于边缘的状态。

  个人除了要独立,还要有责任感。崔卫平认为,沉迷于自身,对于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不感兴趣,将这个世界当做一个大超市,从其中索取自己想要的,其余一概不闻不问,这是自私的个人、空心的个人、萎缩的个人、无责任感的个人。而个人要有责任感,就应把自己提升到公共领域。而不被允许或者不进入公共生活,就是被取消了更高的人性,即自由。

  北京电影学院教授 崔卫平:

  而人应该是自由的,不应该仅仅服从于维持肉体生存这样一个需要,仅仅屈从于生命的生理进程,过一种埋头服从于自己身体和肉体的暗无天日的日子。自由意味着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可以发挥自己人性中较为高级和高贵的部分,能够去人群当中大胆的发表自己的意见,对公共事务大声说出自己的看法,同样也是为自己的环境、为自己的社会负起自己的那样一份责任。

  崔卫平认为,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有一些东西人们不想深入地去想,只是表面上按部就班地生活就行了,把自己沦为一种生活的工具,将现有的生活维持下去。但实际上,这样的生命维持在非常脆弱的基础之上。这种日常生活的巨大惯性,把人们变成了那个黑乎乎地平线下面的一群奴隶。

  北京电影学院教授 崔卫平:

  有关这个我还可以举个例子的,那位来自波兰的大导演波兰斯基来北京电影学院,在回答了电影学院师生五花八门的问题之后,波兰斯基突然不想回答了,说要问观众一个问题!他指着电影学院放映厅靠楼上的地方挂着的一条标语,问“那个是什么?”大家一看红底黄字,大意为“把电影学院建成世界一流大学”之类的标语,类似于“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那样的。应该说我们所有的都不在乎这个标语,都不关心这样的话题,而一个艺术家,有着洞察力的人,一个超越的人、穿越的人就会提出他的问题,这也许勾起他的联想和回忆,他仿佛在质问在场的观众,刚才的提问不是表明你们求知欲很强吗?但为什么你们对自己身边的事那么不闻不问吗?

  崔卫平认为,从个人提升到公共,拥有这样的意识,需要一点勇气,意味着和日常中的人们和生活分离,有时候需要孤军奋战。但其实很多时候,我们的成本不是很高,也不需要特别大的勇气。

  北京电影学院教授 崔卫平:

  我们讲的是公共领域是平等的个人,普通人平等的人们互相之间能看见,一个大明星并不一定具有最大的公共性。在公共领域中,毛泽东的话、他的发言权不比在座的多一点,更有分量一些。那么大家谁听谁的呢?谁说的有道理我们就听谁的,在公共领域里面不是因为谁权力大就算数,更不是由权力支撑起来的领域。

  在公共领域中,个人的利害关系的不是主要的特性,其中包含了一种非功利的倾向。就好象动车事故的时候好多人发言,没有人从这种发言中直接得到什么。微博是公共领域,为什么呢?因为这里面有各种不同的声音、各种不同的人,大家发出的各种调查、呼吁都是发自公心的,不是拿它希望获取个人权力的上升。

  崔卫平认为,公共领域,讨论就是行动,辩论就是行为,很多事情需要辩论清楚。参与讨论,就是开放性的表现。在讨论当中互相辨析、调整互相过滤。

  北京电影学院教授 崔卫平:

  在今天要讲民主,不仅是选票民主,还有辩论民主,让辩论的行为得到呈现。人们在辩论中学会如何与不同意见相处,获得民主的经验。实际上对于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学习民主的过程。

  有的人说中国人素质不行不能搞民主。与其说素质,还不如说被压制,如果压制的力量少一点、代价小一点,可能人们素质就提高了。

  崔卫平认为,公共领域、公民社会同时也是自我限制的,而不是自我放纵的。公共领域不一定全是好的,很可能会有一些负面的,可能在一些公共话题上,在某个公共事件的发言上,很可能被一些不明朗的信息和自己的某些义愤所牵引,偏了,这是有可能的。但即使这样,也要让人们发出不同的声音。

  北京电影学院教授 崔卫平:

  我们都是在不成熟当中渐渐成熟、成长起来的,包括公共领域,有时肯定会有失误,会软弱,也会被不应该的东西牵着走,这就需要我们有反思的精神,对自己说的话大家不要觉得没有意义,我们说的每句话,在微博上面,或者在今天这个场合或者在别的场合,都释放了某种信息,都构成了一个巨大背景的较小部分,都会被混在洪流当中,“个人不在历史之外,历史也不在个人之外”。人民群众在创造历史,如果大家的疑问都比较理性,水涨船高嘛,我们理应,或者我们配,有一个更好的政治架构,我们应该得到它。

  主持:在与思享家享友的这场交流活动中,就“公共领域与个人领域的关系”话题,崔卫平进行了系统地阐述。而这些题目的确定,都是针对当下人们的某些困惑的。正如活动主办者所言,人们每天被裹在自己的皮肤之内,首先满足各自生存和喂养的需要。在追逐个人利益时,人与人之间是互相分离和隔绝的。而进入公共领域,意味着进入一个共同拥有、共同分享的世界,许多共同的纽带将人们结合在一起。这就有了每天必须跨越鸿沟而“升入”公共领域之说。一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可能在任何群体中找到,就像他的人生意义不可能在任何群体中找到一样,只能由自己去寻找和建立。感谢收看本期节目,再会!

  相关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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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赵五洲 | 版面编辑:邱祺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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