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依赖内向型经济增长来维持整体经济发展的模式将带来问题

　　主持人，吴庆，国务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研究员，《比较》特邀编辑

　　嘉宾，星岳雄（Takeo Hoshi），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国际关系和亚太研究学院教授、经济系教授，主要研究领域：金融和国际经济，研究重点为日本经济的金融领域，尤其是公司金融和公司治理。

　　主持人：见到您非常荣幸。我曾拜读过您的文章《日本经济为何停滞不前》。

　　星岳雄：非常感谢。

　　主持人：第一个问题是，您在文中提及到日本曾经是世界经济的追随者，而现在日本正试图向世界领先经济体转型。您可否向我们阐述一下日本为达成这种转变将采取何种措施以及这一转型的前景？

　　星岳雄：日本的经济曾被称为追赶型经济。由于日本的经济实力远远落后于较发达经济体，日本渴望能逐渐缩短这一差距。

　　在某种意义上，追赶较发达经济体，相对而言比较简单。因为，越发达的经济体，其应用于生产的科技就越先进，而对于欠发达经济体来说，模仿便是追赶发达经济体的方法之一。因此，你可以借鉴发达经济体的经验，循规蹈矩的渐渐向他们靠拢。日本就是成功的典型代表之一。

　　一定程度上来讲，日本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经历了经济的巨大飞跃。在20世纪70年代，日本甚至已经基本追赶上了像美国以及一些欧洲国家那样的发达经济体。然而在当今这个年代，若想追赶上发达经济体，模仿这个方法已经不怎么奏效了。你必须通过自主创新来谋求经济发展。这便是日本20世纪七八十年代所采取的策略。

　　主持人：而现如今，日本若想成功转型为领先型经济体，是否会面临一些困难？这些阻碍具体是什么？

　　星岳雄：日本所面临的最大的阻碍便是如何提高生产力，这对于发展为发达型经济是至关重要的。一旦日本达到了发达经济的标准，它必须要积极促进生产力的增长。 然而日本政府却并不愿意这样做，这便是日本经济在过去20年中所遇到的阻力。

　　主持人：日本曾以外向型经济为主，但在20世纪90年代，日本为了重振经济，决定转型。在您看来，这一举措的效果如何？

　　星岳雄: 日本确实为之付出过努力，但并未成功的转变为内向型经济。如今日本仍然依赖于出口贸易。由此带来的问题便是，如果你估算一下需求占经济利润总额的比例，就会发现这一比例非常之小。

　　日本的国内生产总值仅占出口国内生产总值的10％左右，当这一比例仅为10-15％左右时，份额可以说是相当少的。如果你着眼于日本的经济发展，便会发现其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基本得益于出口。这就意味着，在庞大的国内市场环境下，85-90％的经济并未增长。只有15％或10％的外向型经济在增长。日本仅依赖于这一小部分的经济增长来维持整体的经济发展。长久如此，问题会随之而来。

　　主持人：您的解释和我的第三个问题有些许关联。日本是老龄化经济，您认为老龄化社会是否可以联系到出口依赖？

　　星岳雄：我并不认为二者之间有所关联，但这确实是问题之一。老龄化意味着，日本若想发展，必须大力提高生产力。日本要依靠较少的人口创造出更多的物质。这是个额外的挑战。

　　主持人：事实上，我们已经探讨过外向型经济，自主创新对于发展为发达经济的重要性，以及老龄化社会问题。如今中国正面临着这些问题。您能否给中国领导、政府官员或中国人民提一些建议？

　　星岳雄：好的，这对我是个很大的考验啊。我并没有资格给中国的决策者们提什么忠告，但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确实认为中国和日本有一些相似之处。目前中国仍处于追赶阶段。虽然中国的GDP已超越了日本，但如果比较国民平均所得，中国依然落后于日本和其他较发达经济体。

　　不过这意味着，中国还有进步的空间。中国可以继续追赶较发达经济体，而中国经济也必然会持续增长。这对中国而言是个好消息。

　　但你提到的外向型经济，或许对中国会是个隐患。目前中国经济的增长基本依赖于出口发展，这和日本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情况很像。那时，日本通过大量出口来扶持国家发展，人们曾称之为“日本奇迹”。而如今的“中国奇迹”也是主要依赖于出口贸易。

　　不过，中国是个大经济体，或者更确切地说，中国是个大国，日后定将成为一个大经济体。其和美国一样有着巨大的国内市场。作为对出口依赖较小的典型，美国拥有庞大的国内市场，其发展需要通过国内市场的扩张来实现。日本在转型为内向型经济这一点上，并未成功。如果中国重蹈日本的错误，会十分危险。

　　因此对于中国而言，如何壮大国内市场是个严峻的考验。由于中国是一个大国，其发展需要国内市场扩大来支撑。

　　最后，老龄化问题。中国的老龄化发展速度或许会比日本更为急剧，这将成为一个隐患。中国的可持续发展需要通过生产力提高来实现，要比现在快很多才行。

　　所以我希望中国可以从日本的发展历程中吸取一些经验。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日本迄今为止，未能有效的应对挑战。或许当中国借鉴日本经验时，至少可以知道哪些事情不要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