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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袖珍王国”里的苦与乐

图|财新 陈亮 视频|财新 魏姝敏 陈亮 张浩(特约) 2022年01月05日 10:19

在昆明小人国景区, 生活着百余位平均身高不足1.3米的“袖珍人”演员,他们扮演国王、士兵等角色,构建一个虚拟的国度,吸引着各地游客前来。脱下戏服,相近的身材之下,这些演员又有着不尽相同的人生……

关石林30岁前,仅有的收入来自逢年过节摆摊卖玩具。 尽管营收艰难,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出一份力,帮务农的父母减轻一些负担。 关石林本不喜欢抛头露面,但摆摊想要赚点钱还得往人多的地方挤。 一出摊,街市上便有孩子兴奋地对他指指点点,胆大些的干脆跑到面前围着他,笑着叫着。 关石林性子和善,虽然心里不悦,但也不动手驱赶。 村里的同龄人出门上学、打工盖房、结婚生子,这一桩桩顺其自然的事情,似乎跟他都没有关系。在别人全情投入社会之时,关石林退回到自己的小世界,社交活动也越来越少。关石林会跟网友聊聊开心的事,遇到烦心事就一个人消化掉。 他原本觉得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了。但陈明敬招聘小人国演员的消息改变了关石林的生活。

在昆明西山区,陈明敬创办了一个小人国景区。 小人国的演员们全都是“袖珍人”。 从2009年创办景区伊始,很多演员就开始跟随陈明敬。 对这些演员而言,这里不仅仅是一个谋生之所,还是他们的家园,是属于他们的国度。

饰演武士的演员们在假胡子下面戴着口罩。
饰演武士的演员们在假胡子下面戴着口罩。

一名装扮成武士的演员骑着景区根据他们身材寻找的小马。
一名装扮成武士的演员骑着景区根据他们身材寻找的小马。

陈明敬本来经营着仪表生意。在一次坐火车出差的途中,他遇到两位“袖珍人”。交谈中体会到这个群体的艰难,“孩子一直长不高, 从小在家受村里坏小子欺负。 妈妈也抬不起头。有人会说,你做了什么坏事才生下这么一个娃娃”“老家不是老家,是他们的地狱”。 陈明敬决定建立一个企业, 探索解决这一特殊群体困境的路径。 第一步是让他们可以走出老家,参加工作。 “没有工作就不能养活自己。总靠别人,哪来自尊?”

小人国景区就这么产生了。在这里工作的人小时候都有各自的梦想:做老师、 药剂师……但这些梦想终因身体缺陷而破碎。 小人国把漂泊中的他们聚在一起。  

演出结束的演员们换上自己的衣服,等待6点整下班。
演出结束的演员们换上自己的衣服,等待6点整下班。

来到小人国的关石林做事稳重,待人友善, 很快成为大家的“关哥”。 谁有烦心事了, 没钱花了,都喜欢来找他。 其中一位让他感觉特别体贴善良的同事,敲开了他的心门, 成为他的女朋友。

和关石林一样,早在十年前,陈明敬刚开始着手打造这个“国度”时,黎峰便是这里的元老级的居民、108位“袖珍人”演员之一。 那时父亲陪着黎峰来到这里,希望给他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住进宿舍,来自五湖四海的同事们,个头相差无几,令他感到分外亲切,很快与同事们打成一片。除了一下子认识那么多朋友,黎峰最满意的是公司制度灵活, 每周有一天探亲假。 像他这样回家路远的演员,可以积攒在一起休个长假, “这个规定很人性化”。 然而, 隔年父亲病重,黎峰只得告别朋友,回到重庆,经营起一家渔具店,陪伴父亲走完最后时光。 父亲走后,孝敬母亲成为黎峰最大的心愿,他选择留在重庆,直到疫情的浪头涌来,渔具店被迫关闭,断了收入的他再次漂流回了小人国。 十年归来,关哥还在, 黎峰和关哥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十年前就来到小人国的“元老” 还有赵斌文和成周。赵斌文在这里找到了妻子彭美。 2013年5月20日,两人在小人国办了婚礼。赵斌文还考了C5驾照,买了一辆SUV。两口子开了近200公里,去了一趟彭美的老家。彭美说,两人暂时没有计划要孩子。他们咨询过几家医院,得知遗传风险很高。 黎峰的第一个孩子, 就因为畸形而最终决定流产了,他和妻子哭了很久。 成周儿女双全。但遗憾的是,在两个孩子五六岁时,妻子干农活意外坠亡。 依赖着工龄的补助, 成周每月有2000多元的收入。假如妻子在世,这个家庭尚能维持。而如今,却需要年迈的父母帮他挑起养儿育女的担子。  

饰演阿凡提的曾伟想抱一抱熟人的孩子。“袖珍人”结婚难,高达80%的缺陷遗传概率,也让试图生育的人们望而生畏。
饰演阿凡提的曾伟想抱一抱熟人的孩子。“袖珍人”结婚难,高达80%的缺陷遗传概率,也让试图生育的人们望而生畏。

  陈明敬说:“这些演员都是苦命人,来这里是对我的信任。公司亏损也不能影响他们的待遇。只要在能力范围内,肯定会尽可能改善大家的工作生活条件。”关哥向公司建议给演员们多增加一些收入,多增加一些娱乐设施,比如夜市、小酒吧、棋牌室等。而目前公司因疫情亏损严重,这些想法也难以实现了。 陈明敬曾梦想把小人国做大, 把100位演员扩大到1000人。但眼下, 作为企业的当家人,他首先考虑的是,要想尽办法不让这艘开了10多年的大船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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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小然 | 版面编辑:刘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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